周一一早，省公司办公室主任就给张总电话了，说的是他公司的一个车险单子因为返佣被人举报到行业了，“这个问题很严重，撞到枪口上了。”办公室主任强调道。

令他费解的是这个单子是何生的直接业务，何生是他一手提拔的，日常也是最受他器重的，做事一向比较牢靠。这么比喻吧，何生就是一辆自动驾驶汽车，只要张总输入目的地，他都能准时到达那里。

但这回这自动驾驶汽车抛锚了。

九点多一点，何生就来到他办公室了，进门就喊：“老板，有什么好事，一早就叫我来。”

他示意他把门关上，然后把经过跟他说了下，说道：“何生呀，你都老司机了，怎么会这么不小心呀。”

何生说：“老板，不是我说哦，这事情说简单也简单，比如说吧，这个客户是我的三年续保客户了，我几乎全返给他了，对方呢，先报个价，然后因为政策不好，等我成交了，他套路客户说不可能这么便宜的，你骗我，客户就傻傻地截图给他了。要是都这么没底线，我可以把全行业都举报了。”

他继续说：“老板，你说，他自己竞争不过我，就举报我，这像什么事，现在做车险还有不返佣的吗？”

张总说：“你不要这么认为，这个行业就是不让返佣的，保险法也是规定了不能给客户保险利益之外的利益。关键你呀，怎么转账信息什么的都在上面，这就是构成了完整证据链。 这回麻烦了，不只是你，我，还有省公司都会被处罚。”

何生说：“真是荒谬呀，他们会把这种司空见惯的小事作为一个大案，好像闻所未闻的事情来大费周章吗？这事我就觉得奇怪了，为什么4s店他们送保险都明着送的也不管，我们业务员返钱就是不行的，那难道贪官也只是看现金？那些名字古画都不算了？”

张总说：“你不要扯远了，这事肯定是不对的，大家都把佣金给了客户，那行业竞争会越来越不理性的。“

何生说：“张总呀，我也不是针对你，但是现在这些规定，实在是有点搞笑的，我也不太懂法律，这些钱是我的劳动所得吧，是我的劳动所得我是不是有支配权？如果是的，这钱我该给谁是不是都可以的，而且只是一百多元。再假如，这人前期还帮过我其他的忙，我发了个红包感谢他，刚好在他成交保单的当天，这样也不行吗？要不这样，我现在发个微信给他，跟他说是打错了，本来这是昨天晚上麻将输了，我转账转错了，这样可以吗？”

张总哭笑不得，说：“你可以去参加奇葩说了，估计你也能拿个bbking回来。这事你就别弄巧成拙了，这个案子都交上去了，而且那个前后的对话很清晰了。”

何生说：“所以你看这事，我给你捋捋哈，他们觉得这是个大事，所以要严重处理一下，但是又不想听解释，因为他们知道这是常事，本身就是有罪推断，对吗？你说这逻辑是不是很矛盾？”

张总说：“我是没心思跟你辩论了，这事就是这样的，大家偷偷摸摸地做，但是被逮住的那个就倒霉了。光我们两人，还真的是捋不清楚。反正呢，只要是在车险领域，这个矛盾就会长期存在。我们还是解决这个问题吧。”

何生说：“老板，既然都这样了，我去问下对方是谁，但是我觉得这个时间点有点问题，我跟你说……”

他朝门口看看了，确认了门是锁上的，然后身子前倾，压低了声音：“现在那个履职回避的我听说全省就你没给豁免。”

张总说：“你是哪里听来的，上次省公司说了让我挂职到上面去，和省公司的人对调下呀。但是后续就过年了，一直没聊这事。”

何生说：“我是听说省公司给其他地区中支的都申请了豁免，而你这一直没给答复，可能是有变，外面有些消息已经有鼻子有眼了。就是他们在我们这找好人了。”

张总紧张了起来：“谁？”

何生说：“这人现在还真不好说，听说是一个团队都要过来，而且这个负责人是你认识的。你想如果你只是名义上不负责这里，省公司出面来个张冠李戴，实际控制人还是你，他们进来的机会就不大，所以上面现在不给你正常的调动机会，况且我们的指标在省内都算好的，上面要从明面上大动干戈也师出无名。所以他们现在只能来阴的。”

张总说：“怎么过了一个年，事情就这么复杂了。年前我基本上是答应了的呀。”

何生说：“老板，你怎么还这么迂腐，最近的事哪有这么凑巧的，你说我们的市场份额才多少，0.5% 不到，行业怎么会来关心我们的返佣行为，这种事一般都是大公司之间相互斗争才有的，我们小透明一般不会处理的，处理了没什么政治影响呀。”

张总站了起来：“那你说，这两件事有关系？”

何生说：“我是这么觉得的。一会儿我让我客户把他和对方的记录发来看下，你等下哦。”

说完，他就出去了。张总拿着茶杯，在沙发上坐下，这个位置刚好在他的办公桌的对面，他从别人的视角看着自己的位子，突然觉得有些滑稽，这个位置就像一个围城。

但他还是不太相信何生的想法，虽然这个行业从来不缺宫廷剧的题材，但是自己也不恋位，他们根本犯不着这样。

没多会，何生走了进来，他说：“老板，你看这人的名字，我一点没猜错，就是钓鱼呀。？

他用眼睛瞟了下那人的名字，心里一沉，果然是他，事情真的复杂了。

……